在奉贤金汇地区流行的方言——偒傣话,堪称方言届“一朵奇葩”。它包含20个元音,在全世界7000多种语言里,达数量之最,极其难学、难懂。
地方方言,是我国语言文化体系中的瑰宝,它们生动形象、贴近生活、幽默诙谐,是当地人民生产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交际工具。而在奉贤金汇地区流行的方言——偒傣话,却堪称方言届“一朵奇葩”。据复旦生命科学学院学者李辉研究,它包含20个元音,在全世界7000多种语言里,达数量之最,极其难学、难懂。 这座世界元音“最高峰”为啥会出现在上海奉贤?又是如何被当地人传承下来的?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带你一一揭开谜题。 最老“松江话”濒临失传 偒傣话是古老的松江方言,早在宋代已基本形成,元代以后在整个松江府通行。而今,这种传承千年的语言仅在奉贤北部地区,闵行马桥镇、松江叶榭镇、金山亭林镇等远离市中心的南部郊区保留,是现存最老的松江话。 吴语研究专家钱乃荣曾在奉贤东、西部共居住过长达八年时间,实地观察和记录了当地人的语言特征。在他早期的论文《奉贤语音的内部差异》中记载,以奉贤南桥地区为代表的西乡音和以奉城地区为代表的东乡音已分别达到17个元音,这在他所调研的南北吴语40个地点的方言中,已是元音数量的最高值。 不过,十数年后,李辉的团队却发现,在奉贤北部的金汇镇,还有一种方言偒傣话,所使用的元音达到20个之多,是世界上迄今发表的所有语言记载中元音数量之巅。2012年,这一发现还被发表于国际顶级的学术期刊《科学》。 李辉认为,全世界7000多种语言中,存在着集中极端的语音系统。其中,元音最多的是偒傣话;声调最多的语言是中国贵州锦屏县和剑河县之间的高坝南侗语,有15个声调,说话像唱歌一样;辅音较多的地方有多处,包括南非、高加索山区、中国川西等。 曾经高加索地区的优必语达到了180个辅音,但在1992年10月,最后一个使用者逝世了,这个奇特语种彻底灭绝,人类再也无法了解这种复杂的辅音系统形成的过程,令全世界学者唏嘘不已。李辉说,方言的形成,与当时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人类迁徙、社会变迁等有密切关系。一种语言的灭绝对人类带来的损失,甚至比一个物种的灭绝更甚,何况是一种极端的语言。 近年来,随着奉贤金汇外来人口增多、普通话普及,地方方言式微,不少当地的年轻人已经无法标准、流利地发音了。而方言体系中涵盖的许多特殊的俚语,也只能从老一辈人口中听见。这座元音“最高峰”和以它为基础的白杨村山歌等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濒临断档。 元音最高峰为啥出现在奉贤? 上海话难懂,这是不少外地人,特别是北方人的普遍感受。钱乃荣认为,这是因为它有着丰富的辅音、元音和古汉语的全部声调(四声八调)。而松江古方言偒傣话还要在这个基础上,更为复杂多变。究竟是怎样的社会、人文环境造就了这种极端的语言? 李辉说,他曾从1998年开始,调查上海各地区人群的来源,前后分析了13个乡镇居民的语言、文化、体质、遗传、家谱方志等等,其中包含金汇镇。他发现,在体质和遗传上,金汇居民有明显的古代百越民族特征。语言上也保留了百越的语言侗傣语系的口音和部分词汇。 此后他还陆续发现,世界上大部分地区是元音的“平原”,甚至“低谷”,只有北欧日耳曼语区和中国吴语区是“高原”。“元音的音位数量在语言系统中是渐变的,不可能突然升高,所以元音数量之最只可能出现在‘高原’上”。从这个意义上讲,在上海找到世界元音最高峰的语种,毫不稀奇。 记者在《奉贤县志》卷三十一《方言志》中看到这样一张《七条同言线总图》。图中显示,其中五条同言线的北头都交汇在了金汇镇北部。同言线,也称作等语线,即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标记某一语言特征使用范围的边界。也就是说,金汇是一个语言分歧交汇之地,难怪元音多到极点。 |